堤堤

        家在公寓二樓，陽台日照充足，我種

了許多盆栽，小小的空中花圃不時招來蜜

蜂、蝴蝶、螞蟻、蚜蟲、鳥兒。其中茂谷

柑與金棗樹上偶爾會出現一、兩隻鳳蝶的

幼蟲，因為「愛蝶及蟲」，家人暱稱這幼

蟲為「小牛」，想像這兩株小樹是牠們的

「牧場」，隔不久，牠們就羽化飛走，留

下空空的蛹殼。

   今年當金棗的樹葉日漸稀疏時，樹上

卻仍爬了十幾隻鳳蝶的幼蟲，我開始擔心

這棵盆栽的樹葉不夠牠們吃。果然，幼蟲

長得很快，眼看著一隻隻變綠、長成終齡

幼蟲，食量也大增，終於把金棗樹吃成禿

樹。我趕忙把同是芸香科的茂谷柑搬過來，

靠在禿樹旁，幼蟲竟在一夜之間全爬到茂

谷柑樹上「嘎嘎嘎嘎」的大啃綠葉，糧荒

暫時解決。

        牠們的胸部有兩顆假眼，受到驚擾時

頭上會伸出兩根紅色的臭角，還會把頭胸

部昂起左右搖晃，喬裝蛇來擬態自保。我

查蝴蝶圖鑑，知道那些翠綠色、體型較大

的是柑橘鳳蝶的幼蟲，另一種芥末綠、畫

黑眼線的是無尾鳳蝶的幼蟲。

        牠們的數量一日日減少，不知是

走失了，還是找隱蔽處化蛹？或是被蜂兒

鳥兒捉去？然而，剩下的蟲兒無知無憂，

依舊緩緩地爬行、嚙食與排放綠豆般的屎

球，老公說：「真不知節制。」因為茂

谷柑的葉子也被吃光，蟲蟲們在兩棵禿樹

上爬來爬去尋找葉子。「明天再買一棵柑

橘樹給牠們吃吧！」我們商量著。

        蟲餓著，人心也懸著，等不及明天，

晚上十點多，老公拿著手電筒、剪刀出

門，說要到新店溪邊找一找。不久，他帶

了兩束綠油油的柚子枝回來，我們把它插

在小花瓶裡，連瓶帶枝綁在禿樹旁，然後

看著蟲兒紛紛向綠葉聚集。但是其中有一

隻，老在歧路上亂爬，一再錯過通往食物

的枝條，我終於看不下去，請兒子幫忙把

牠捉到柚子葉上。

        兒子先用食指摸一摸牠的背，說：「好

光滑呀！」再捏起蟲湊向鼻前嗅一嗅，這

舉動讓我受到一點小驚嚇，但他若無其事

的把蟲放到葉子上，說：「牠一點也不臭。」

       綠色的「牛群」找到豐盛的「牧草」，

一隻隻不再亂爬，忙碌著沿著葉緣切割牠

們的大餐。

       為了幾隻蟲，一家人快走火入魔了，

我宣布：「下次蝴蝶再來樹上下蛋，我要

把牠趕走，太麻煩了！」

        老公說：「你少吹牛了！」他開始唱

一首歌揶揄我：「做人的媳婦真辛苦，又

要煩惱天不亮，又要煩惱鴨無卵，又要煩

惱小叔娶妻沒眠床。」言下之意，如今還

要煩惱蝴蝶來下蛋、毛蟲沒葉子吃。覺悟

到自己的杞人憂天，不禁與他相視大笑。

        立冬才過，晴朗的早晨小陽台暖如春

日，一隻無尾鳳蝶飄進花壇，搧著斑斕的

粉翅在和煦的陽光中翩翩飛舞，好美。

             [2013/12/25人間福報家庭版]